各位下午好！来参加今天的古镇论坛，我当时考虑发言的中心是从文象和文脉的结合来谈古镇的保护，因为任何一个古镇、古村落，它既是物质文化，就是文象，也是非物质文化，就是文脉，还有自然的遗产。自然的遗产是自然的造化，是老天爷留给我们的。而物质文化跟非物质文化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古镇、古村落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们要保护好，不能随便造次。而在古镇、古村落的保护当中，我觉得文象和文脉的结合非常重要。在此次论坛的发言前，组委会跟我说，要对廿八都的旅游文化宣传定位语能够做一个解读，我也接受了，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任何的学术研究，最初的动因是源于社会的需要。我们江山的旅游发展需要我们从这方面做一些解读，我觉得我们应该做这方面的工作。

　　我对江山还是很有感情的。我曾经在2006年的时候做过一个省里的大课题，就是《新农村建设当中的民俗文化遗传》，因为新农村建设对散落在以农耕文化为核心的民俗文化来讲即是一把双刃剑。弄不好，灭顶之灾；弄得好，可能找到了一个新的发展机遇。所以我做了这么一个课题。在全省宣传系统同志们的帮助下，我选了100个浙江省境内现在传承比较好的农耕文化，然后编了一本书，叫《流淌的母亲河》。在该书里头，就收集了廿八都。当时廿八都还是一个省级的历史文化名镇，而且是第一批省级历史文化名镇。由于种种原因，到2007年才被评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浙江省已经有10个了。但是我还是把廿八都收集进去了，当时的书本给每一个民俗不是简单的罗列性，而是从文化角度进行点睛。对廿八都，我给的点睛题目是《多样文化的古移民地》，我觉得它最精彩的部分在于多样文化，而多样文化来自于它的古移民地。

　　今天，鉴于我对廿八都的理解认识，以及当地政府做的很多工作，从两方面来阐述：

　　一、确定该语，正合时宜

　　首先我觉得廿八都古镇旅游宣传定位语正合适宜。对于这样的争论我觉得不要老是停留在学术的纷争上，因为学术纷争可以十年、二十年的进行下去，但社会生活有时候不是那么精准，八九不离十就可以了，然后在发展中继续改革、完善。对古镇进行旅游宣传定位，我觉得这是古镇发展的需要。原来我是杭州大学的，我知道全国最早的旅游专业办在杭州大学。大家都知道，国家旅游总局是我们中央部委办中出现比较晚的一个部，所以当初没有自己的一个学校。80年代初，国家旅游总局给杭州大学300万元资金盖了一座楼，我们就在经济系办了一个旅游专业。由此可以看出，旅游最早是从经济，从旅游经济的视野来发展的。

　　但是，现在的旅游更多的是要转向文化的视野。后来杭州大学历史系表示要办旅游专业，因为旅游资源在于文化。像欧洲一些国家的旅游人数超过了它的本土居民。为什么？就是到欧洲看文化，教堂就是他们的一个特色文化。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应该从历史文化的积淀来为旅游提供资料，而不是从发展经济的角度来看旅游。

　　因此，我觉得现在的这个宣传定位语是古镇文化旅游发展的一个需要。廿八都和所有的古镇古村落一样，是久经历史的风雨，得以幸存至今的的传统文化瑰宝，是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甚至是与自然遗产相结合而存在的，不可再生的特殊文化资源。所以，抢救中国的古镇、古村落，就是保护中华文化的根脉，为世界文化多样性承担历史责任。我在大学里学的是生物学，我知道任何一种物种的消失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可怕的，因为它消失了遗存的基因。文化也是一样，文化多样性的消失也很可怕。所以文化多样性，各个国家都非常重视。

　第二个同质化倾向是缺少定位语，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对旅游宣传定位语的重要性不够了解，也可能是对古镇文化个性研究不是很透彻。所以我觉得，江山市要对廿八都确定旅游宣传定位语，不仅表明了廿八都古镇的保护到达了一个新的起点，也表明廿八都文化旅游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四年前到过廿八都，当时的感觉是根本没有办法提炼定位语，因为古镇走进去感觉很乱，但是现在走进去，我们感觉到有些可以凸显的文化个性已经凸显，但并不是说已经凸显得非常完整，还有很多工作有待于我们去做，所以我们要去研讨。

　　廿八都古镇文化的发掘研究为定位语的提炼提供了基础。江山市一直重视廿八都的抢救保护工作，上个世纪90年代就成立了古镇保护和开发领导小组；1991年被浙江省人民政府批准为省级首批历史文化名镇；2001年《廿八都镇志》办公室成立，开展了姓氏来源、方言形成、民俗风情等历史文化沉积的调研工作；2006年12月，80多万字的《廿八都镇志》历经五载，三易其稿，终于正式完稿付梓发行。之后又被批准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以来，廿八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也渐入佳境；群众性文化节庆活动为当地民俗文化的发掘、展示和传承提供了扎实的社会基础，廿八都的古镇文化逐渐被较完整、清晰地梳理出来。2011年新春以来，在浙江省原省长吕祖善的指示下，为进一步提炼并深化廿八都古镇在游客心目中的旅游形象，提升廿八都古镇在全国古镇所处的旅游行业地位，促进廿八都古镇旅游发展，江山市旅游局牵头确定廿八都古镇旅游宣传定位语的工作也就水到渠成了。通过网络征稿、专家拜访、媒体发布以及向相关资深媒体人、旅游专业人士请教等多种途径，收集到近千条廿八都古镇定位语，并经网络、报纸等媒体公布与投票，初步整理出12条，之后又由江山市旅游局邀请相关部门领导及专家召开座谈会逐条征求意见。最后整理出三条定位语，经江山市主要领导审阅，确定为“江南古塞廿八都——寻梦之都”。

　　二、解读该语，合情合理

　　那么，下面我们看看这个定位到底如何，能不能成为定位语。这也是我一家之言的解读。现在全国的古镇、古村落，严格地说是历史文化名镇和名村。历史文化名镇和名村，它们的定位肯定是历史的，我们知道全国共有历史文化名镇和村有350个左右。而浙江省就有29个，我们不说全国的350个，就说浙江省的29个里，我们江山的廿八都以什么样的文化个性来彰显特色，来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品格，来吸引众人的目光和留住游客的脚步呢？这就是我们旅游宣传语要定的。宣传语的定位我认为，它不能违背文化定位，如果旅游宣传语跟文化定位相违背，那是肯定不行的。因为旅游宣传要彰显它的文化个性。但是，它是一个旅游文化的定位，而不是人类文化学意义上的定位，所以也不能过分地局限于人类文化学对古镇文化的研究，因为太学术化的东西有时候很难宣传。所以我觉得，它首先要有人类文化学对古镇文化品位、文化个性的研究作为基础，然后再过渡到带有旅游文化宣传的那种味道。

“江南古塞廿八都——寻梦之都”的合理合情方面在哪里？我认为它合两个情：一个就是符合廿八都的实际情况，或者说它的文化品格。第二个也符合江山人和廿八都人的情感寄托。作为合理方面呢，也可以找到它的历史和逻辑的一致性，我个人认为有六点：

　　第一，对于一个旅游定位语，旅游到哪儿去，首先要在空间和时间上寻找一个点，空间作为一个横坐标，时间作为一个纵坐标，纵坐标给它定点。这是一个时空定位，但我觉得这是一个更深层的文化定位，为什么呢？因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们讲地理决定论是不对的，但是，地理对一个地方的历史、人文发展有很大的影响，是不能否认的，廿八都做为江南的这么一个地理条件下的三省交界地，它必定要有这样一个地理环境，它必然在军事上、商贸上和交通上是不可替代，有它特殊的价值。由于它在军事上、商贸上有它的特定价值，由此派生了新的东西，就是它的移民(有战争的移民、有商家的走客)。所以这就成了一个移民地。因为它是移民地，所以它就有很多不是移民地所没有的文化多样性。所以我觉得这个点题，是廿八都文化现象的一个最本源的东西。

　　第二点讲廿八都是寻梦之都，我觉得廿八都这个地方，你要把寻梦之都做透是很好做的。据考证，公元878年，黄巢起义军挥戈南下，转战地势险要、山脉绵亘百里的浙闽崇山峻岭之间——仙霞山脉，被仙霞岭阻挡后“刊山七百取建州”，并开辟了一条仙霞古道，大山重围、地处三省交界、拥有特殊地理位置的的廿八都，从此四周关隘拱立，成为了历代屯兵扎营、兵家必争之地。

　　首先，到廿八都来寻找曾经的廿八都人的梦。生活在廿八都的那些战争的移民、守兵的眷属、商家的走客，还有工匠和挑夫，他们的个性特点是生活不稳定，所以对这些人来说，他们最希望的是安居乐业。所以他到这里居住下来，这里就是他曾经要寻找的梦。所以他们愿意把这里建设好，把原居住地的一些好的东西带到这里，要不然它怎么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呢？然后他们在这里互相碰撞，互相吸收，然后共存，这才是廿八都的精华。所以我觉得寻找曾经的廿八都人的梦，一个安居乐业，和平安定的生活环境。然后在这里生息繁衍，在这里和平共处。再一个梦就是每个人都可以到廿八都这个地方来寻找的记忆之梦。因为每个人的生活当中都有很多记忆，这些记忆在现实生活当中消逝了，但在廿八都却还存在着，到这里来寻找曾经的记忆之梦，这很重要，这是归属感，这是民族的归属感。好比一个用剪刀剪的窗花，我们看到的是浓浓的乡情，是挥之不去的乡恋，是一个民族的归属感。每个人都可以到这里来寻找，因为这个文化包容很大。我在论文专辑里面看到陈建魁的文章，他说廿八都有原生态文化、建筑文化、姓氏文化、民俗文化、山水文化、语言文化，我觉得还有两种：军事文化和商家文化，这个是非常明显的。这么多的文化中，我觉得民俗文化很丰富，它是老百姓的生活文化，不管朝代怎么变，它都是不会变的。物质生活的民俗、社会生活的民俗和精神生活的民俗都非常多样，比如物质生活的建筑、饮食、服饰，社会生活的婚丧嫁娶，别的地方是没有的，还有精神生活的习俗，民间信仰很丰富，非常包容。还有节庆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是第二个梦，就是每个人都可以到这里寻找曾经的记忆之梦。

　　第三个梦，也可以到这里寻找一些生活当中不曾有过的，但是希望能知道的陌生东西，比如军事的习俗。我们知道与廿八都有关的军事人物及故事比比皆是，如唐代的黄巢“刊山七百取建州”；明代爱国将领郑成功守关的故事；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途经的足迹；北伐军挺进江山的情景；工农红军两战两捷的壮举；抗日将士“誓与廿八都共存亡”的誓言；还有粟裕、傅秋涛、皮定均等解放军高级将领的风采。在这里就能找得到。

　还有，人们一直用“东南锁钥，入闽咽喉”来形容廿八都的战略险要，这不仅因为它地处闽浙赣三省的交界处，更因为它四周有十道关隘，现存的像安民、枫岭、六石、仙霞四道关口，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声名赫赫。像镇南的枫岭关，为浙江古代的五大名关之一，史有“操七闽之关键，巩两浙之樊篱”之称。此外，还有清顺治11年(1654年)设立的浙闽枫岭营总府，职责是对廿八都附近的军事要地进行管辖；近代有曾经被国民党军统局长戴笠用来举办女特工训练班的姜守全旧宅。站在这些军事遗迹上，不难让人想起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气概。

　　不仅如此，廿八都古镇建筑是最为吸引眼球的，其建筑风格的精美装饰常常令人眼花缭乱。浙式、徽式、赣式、闽式、西洋式各种风格都有，但是却很协调。廿八都现存的民居中，明末、清代和民国时期的建筑占80%以上，且大多为内向布局的四合院。凡一定规模的宅院，均在大门之上设雕饰精美的门楼(罩)。江、浙、皖一带民居的门楼，多为砖石叠涩出挑，或砖雕仿楼阁式，唯廿八都的门楼采用梁、枋、挂落、垂莲柱等构件组成四柱三楼的楼阁式，且雕饰精致，每座房屋极少雷同。中国建筑科学院原院长汪之力先生认为“作为民居，如此集中而完整，全国不多，廿八都称得上一处”。

　　还有就是廿八都有浓郁的民俗风情。古镇里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南北交融的外来文化在廿八都汇聚、碰撞，并经过上千年的相互同化和扬弃，形成了奇特的“文化飞地”现象。古镇居民至今守护着祖先遗留下来的对唱山歌、跳民舞、跑旱船、闹花灯、剪花纸、牵木偶、踩高跷、滑石头等奇特的民间艺术。可以说，南北东西民俗在这里相互融合，体现了廿八都古镇“包容乃大”的特点。此外，在这个千年古镇上，佛、道、儒三教合一，在这里，寺庙取代了祠堂的功能，这从侧面表现了廿八都社会的融合程度。专家称其为“全国罕见，浙江省排行第一”、“天然民俗博物馆”，文人誉为“文化飞地”、“一个遗落在大山里的梦”。

　当然，廿八都是方言王国、百姓古镇。自隋、唐以来，仙霞古道便逐渐成为福州经浦城、北上中原的主要大道和海上丝绸之路的陆上运输枢纽。廿八都“因路而兴运，缘运而聚商，倚商而成市”，成为富甲三省边界的商贸重镇。古镇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一万多人口的古镇现有141种姓氏，13种方言，被誉为“百姓古镇”、“方言王国”。且难能可贵的是，这百家姓氏之间，和平相处，能够互相体谅，互相帮助。

　　第四个梦，是寻找一种理想，所谓理想就是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我讲一个很小的故事：就是我们到澳大利亚去的时候，我们做了两样东西，我做的就是一个图片展，这些图片全是浙江省的古镇、古村落，我们不是只拍古镇古村落中古的东西，我们也拍了古镇、古村落时尚的东西，古镇、古村落也能时尚，但是要把它们处理好，我们把图片展的主题定为“寻梦浙江”，因为我们每年在接待外国来的记者、作家的时候，他们对浙江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在浙江能够寻到梦，就是传统和现代的结合。没有现代，没有时尚，现代人是不愿意的，如果只有时尚、现代，没有传统，政治家也是失败的，但是往往在发展现代文明的时候，会冲击、否认传统，这是很难处理的一种矛盾，任何政治家都追求传统和现代结合的梦。所以，这次图片展在澳大利亚引起了很大轰动，我说的梦，就是寻找传统和现代结合的梦。

　　第五个梦，还可以到这里寻找一种当代生活方式的梦。就是慢生活的，不要那么急匆匆的，不要因为工业文明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物质文明，就以为工业革命带来的精神文明都是对的。其实，农耕文明有很多好的东西，在工业文明发展以后，我们更加觉得它的珍贵，它的生活有节奏，因自然的节奏而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序的生活、工作，在这里不是那么浮躁，而是很有定力的生活，所以，我觉得这种生活态度、方式，也是值得现代的旅游者来这里体验、寻访。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廿八都人平和的生活态度。廿八都地处浙闽赣三省边界，小镇始于唐宋，兴盛于明清，衰败于上世纪中叶，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丰富多彩的人文景观，古朴浓郁的民俗风情，独特厚重的文化积淀，使古朴淡雅的廿八都镇在现代文明的包围中显得异样夺目。

　安乐地在小镇上生活，淡定而从容，这是廿八都人的生活，也是廿八都古镇的映照。这里俨然是一个不受外界打扰的世外桃源。就在这里，中国的“和”文化浸润到骨子里，散发出浓浓的气息。这种惬意、舒适的生活气息是你在其他古镇所寻觅不到的，更不用说在城市里了。放慢脚步，走在廿八都古镇闲适悠长的老街上，仿佛可以体味到沉睡着的深长历史。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走进廿八都去寻梦吧。

　　我的解读是很初步的，我觉得宣传定位语是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把我们古镇保护建设工作做得更好，而不是停留在宣传上。我经常和搞旅游的人士交流，很多都是杭州大学毕业的学生，我和他们说现在旅游行业有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还有一句话叫百闻不如不见，不见还有一点悬念，现在旅游宣传做得太好了，实地一看不是那么回事。我希望江山的廿八都古镇是百闻不如一见，让廿八都保留传统文化的同时又有现代的发展面貌，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后，我引用华东师大民俗学教授陈勤建的几句话，他认为在古镇的保护上，要保护它的完整性、原生性，完整保护它的原生态，原生态是指一方面是一地固有的，属有形的物质文化，另一方面是一地特有的，属无形的非物质文化。违背这个原生态可能就不合适。还要防止单纯的文化碎片保护，就是民间文化遗产有形和无形的结合。第三个就是现代性，不要一讲原生态就排斥现代性。我希望廿八都在现代性原生态保护理念下，能够发展得更好，能够成为真正的寻梦之地，让更多人住下来。另外，我觉得旅游开发有很多工作要做，定位语仅仅是其中的一项工作。

来源： 今日江山 　作者： 童芍素